在當天成立的陜西省環境權交易所，12家企業被安排在12處單獨的交易室內，通過電腦操作電子競拍系統進行首次二氧化硫排污權拍賣。每個交易室內還配有一名監督員和一名工作人員。

拍賣的起拍價為2500元/噸，加價幅度為100元/噸或200/噸，交易時間為30分鐘。

“我們考慮了多種因素，包括專家調研后提供的價格、SO2治理的成本，及這是第一次拍賣等情況。”陜西省環保廳總量處處長趙生山對本報記者表示，起拍價的制定經過了精心設計。

“出于鼓勵企業的目的，價格又不能拍得太高，”參與此次拍賣方案設計的專家、清華大學長三角研究院高級工程師陳亞林對記者稱，“所以，拍賣的加價幅度被設計得很小，同時加上了時間限制，不到最后一秒鐘，無法知道自己是否拍賣成功。”

原以為穩操勝券的王海，便是在最后一刻遭遇了滑鐵盧。

自拍賣開始后，王海便一直緊咬，最后的出價正是4100元/噸，在12家企業中排序靠前，勝算很大。但最后5秒，當天最強的競爭者——延長石油——突然出手，以4200元/噸的價格拔得頭籌。由于其需求量是1150噸，短短幾秒便將一半的指標席卷而去，等其他企業回過神來，已來不及加價，只能眼睜睜看著拍賣結束。

最后，五家企業成為首例拍賣的幸運兒，即延長石油的延安180萬噸甲醇項目，獲得1150噸；神木祥榮二期燃氣電廠及新建硅鐵項目，獲得76噸；黃陵礦業地熱值資源綜合利用電廠項目，獲得960噸；神木凱源新建40萬噸泡花堿生產線項目，獲得100噸；神木大柳塔水井渠煤礦煤炭整合項目，獲得14噸。總成交額為944.9萬元。

“拍賣所得一部分用于二氧化硫指標的儲備管理，一部分用來獎勵節能減排工作突出的企業。”趙生山對記者說。

排污權拍賣背后的“政府之手”

盡管采用了拍賣的市場化手段，但陜西首例排污權交易，政府的“身影”還是凸現。即和通常的排污權拍賣不同，這次拍賣的出讓方是5月10日剛成立的陜西環保廳排污儲備管理中心，而非企業。

陜西環保廳的拍賣指標從何而來？

對此，陜西環保廳在為此次交易制作的宣傳冊中指出，這次交易的指標主要來自于陜西省因超額完成國家減排任務而產生的富余二氧化排放量。

根據環保總局（現環境保護部）下發的《二氧化硫總量分配指導意見》，到2010年年底，陜西省的二氧化硫排放量應從2005年的92.2萬噸，減少到81.1萬噸，減排目標為12%。2009年，環保部核定的陜西省二氧化硫排放量為80.44萬噸，已比2005年下降12.75%。陜西省環保廳認為，這超額完成的0.75%，即6915噸二氧化硫指標“可以儲存起來，進行交易”。

本報記者從陜西環保廳不愿透露姓名的人士處獲悉，富余的指標量主要來自于兩個途徑，一是根據淘汰落后產能的要求，從政府關閉的企業那里無償收回的指標；二從一些還沒到淘汰的時間但被政府關閉的企業手中收回，比如銅川的水泥企業，這些經濟效益較低的企業被淘汰時，與政府達成了補償的協議，得到了一部分補償，指標因此也就屬于政府。

排污權指標有了出處，那誰來買？

根據陜西省環保廳工作人員介紹，參加競拍的條件很寬松，只要在陜西省內具有法人資格，已獲得建設項目預審或取得環境影響評價文件，無環境違法行為即可參加拍賣。

盡管門檻如此之低，但根據記者了解實際參加報名的企業并不多，具體數字陜西環保廳工作人員不愿透露。

實際上，早在5月10日，儲備管理中心在其網站上發布了拍賣公告。記者在采訪過程中發現，參加拍賣的12家企業中，三分之二都是在5月中下旬才獲知此次拍賣，并在短短的十天時間內準備所需材料，趕到西安完成報名手續。

“5月20日，我們才從環評批文中看到‘二氧化硫指標是需通過交易購買’這句話，”榆林市神木縣大柳塔鎮水井渠煤礦總工程師邢曉晶對記者說，“為了參加這次拍賣，我10天內3次往返神木和西安，就是為了盡快買到二氧化硫指標。”

5月31日競拍會報名結束，只有18家企業報名。

“我們對這18家企業進行了篩選，”陜西省環保廳總量處處長趙生山稱，“經過審核，發現其中一部分并不是為了項目來報名，而是為了囤積指標。”

最終確定參加拍賣的12家企業，均是陜西省內的能源、化工行業的企業。除了陜西彬長礦業集團有限公司來自關中地區外，其余11家企業全部來自陜北地區的榆林市和延安市的國有企業。

拍賣解決減排難題？

競拍成功者大部分來自于陜北能源企業，并非僅是一種巧合，借排污權交易實現經濟發展和減排約束的平衡，是當地政府的真實初衷。

“目前關中地區有（指標）總量沒有（環境）容量，陜北有容量沒有總量。”陳亞林對記者表示。

參與競買的企業也向記者證實了這一說法。即近年來，陜北地區的二氧化硫排放權非常緊俏，以延安市最為嚴重，2008年年底起，當地環保局就沒有可供分配的余量了。在拍賣之前，陜西環保廳還專門到陜北開過動員會。

6月初，《陜西省礦產資源總體規劃（2008-2015）》公布，提出將陜北建成“全國一流、世界知名”的能源化工礦產基地，將關中建設成為“國家級”礦業科研開發基地。

根據陳亞林的估算，未來2-3年，陜北地區需要3萬噸二氧化硫排放權指標。在這種情況下，陜西省必須促使指標從其他地區流入陜北，以解決其發展的環境瓶頸問題。

一位參與過交易前期方案設計的官員毫不諱言地對記者表示，通過二氧化硫排放權的拍賣，政府可以扶持符合發展規劃的企業，篩選出排放量相同但對經濟貢獻較大的企業。

因此，這筆二氧化硫拍賣交易，更像是陜西環保廳主導下的，富余二氧化硫排污指標在陜北地區的再分配。

雖然主政者希望通過市場化手段，分配二氧化硫排污權指標，但強烈的政府色彩，也為這次排污權交易的效果和推廣，埋下了待解問題。

首先，被政府關閉或淘汰后，企業的二氧化硫排放權究竟屬于企業，還是屬于政府？

“這在法理上還不是很清楚，我們傾向于歸企業所有。”環保部總量司有關人士對本報記者表示。

此外，這次交易的排放權，其產權界定也存在模糊之處，企業到底可以使用幾年？邢曉晶對記者表示，“我們也不清楚自己可以使用幾年，在這次交易的相關書面文件中并沒有涉及這個問題。”

還有，在國家層面尚未出臺排污權有償使用和交易的規則時，陜西省對“因超額完成國家減排任務而產生的富余二氧化硫排放量”，是否有權進行拍賣，也存質疑。

“國家統計‘十一五’二氧化硫減排效果時，已納入了地方超額完成的量。如果地方都拿出去拍賣，會不會影響整體減排目標的完成？”一位環保專家對記者分析。

上述環保部總量司人士告訴記者，《二氧化硫排污權交易指導意見》將于年內出臺，屆時將對指標屬性、稅收、年限等關鍵問題做出明確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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